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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夜色闌珊入險境,青荷亭亭終生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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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不大,可山裏的空間卻很大。除卻之前她與空木一同落入的密室和隧道,左側角落還有兩個巨大的石屋。它們彼此互聯,卻又不完全相通,粗粗看去,左邊的小屋裏空空蕩蕩,右邊屋要大一些,中間有一圓形的器皿,旁邊豎著兩個立架,因是虛影,她看不甚清,但也大約可以認出,那像兩個人形。

她收回手。

既然藤妖不出來,那她進去找它便好。

這般想著,她人已化成一道青煙,直奔那間大一些的石屋而去。

她沒有看錯,那屋中確有兩個架子,那兩個架子上也確綁著兩人,一在左,是數日前就被抓走的蓮妖,一在右,是她破壞了命格的空木,他們皆被綁了手足,頭均垂在胸前,赫然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。

至於中間的圓形器皿,是一方正燒著的鍋爐,爐竈內沒有柴火,可火卻燒得極旺,上方鍋內的粘稠漿液也在滾滾冒著熱氣。

很明顯,這鍋,是用妖術燒的。妖術燃火,卻能掩住妖氣,若沒有一定道行,斷不能達到如此境界。

想來,這裏便是前段時日,蓮妖說她被抓來過的地方了。

思索間,前方忽響起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音,她擡起眼,正好碰到空木掙紮著看過來的目光。

他臉色蒼白如紙,唇上也無半點顏色,可他仍彎出一個笑道:“你來這兒,不怕碰到妖物麽?”

“那算得了什麽……”宣成魅回得不屑,“我倒巴不得碰上它,可看現在情形,它應該已經不敢出現了!”

一邊說著,她一邊凝起術法。淡紫的光劍在她掌心凝出,她將劍柄握住,而後朝空木一揮,他四肢上綁著的繩索登時斷裂開來。

沒了支撐,他整個人朝前跌來,宣成魅一驚,連忙閃身到他面前,趕在他倒地前扶住了他。

“你……”他整個人依在她身上,全身虛弱得沒有半點力氣,“你其實不必……來救我的,反正你我……也非親非故,你護住自己就好!”

“我記得我說過……”宣成魅有些無奈,這貨都已傷到如此程度,卻還想逞強,也不知他是真的自信過度,還是嫌自己活得太長,“我是來為你渡劫的,如今你遇了一道生劫,我若不管不顧,那我待在你身邊這麽長時間,還有什麽意義?”

面前人低下眉。他是男子,依在她身上便似一座小山壓了身。她努力調整姿勢好讓自己輕松些,那人卻忽然擡起頭,以一種惋惜的口吻道:“既是如此,那我就勉為其難讓你救上一次吧!”

“什……什麽?”她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。

然那人卻眨巴眨巴眼睛,一臉純良無害地又將剛剛的話重覆了一遍。宣成魅心一抽,敢情,她來救他,反倒還讓他受了委屈!

若不是看他傷重,她真想把他扔到地上,直接將他踩成肉地板。

是時,日已落下,洞裏忽竄起陣陣陰風。明明是夏日,可這風卻格外地冷。

宣成魅心覺不對,在又一陣風吹來時,她跨步閃到空木面前,旋身一掌打向空中。無形的波浪蕩漾開來,起初毫無聲息,後聽一聲尖銳的慘叫,風中現出一片淺棕的色澤,下一瞬,那裏又重歸了透明。

她收回掌,厲聲道:“出來!”

無人應答。

她手一緊,巨大的力道在腕間聚集,將屋中的木架與鍋爐都震得顫了起來,就連已暈過去的蓮妖,亦感受到這種壓力,連眼也未睜,便低低地哼起來。

空木聞聲,對前面人道:“你先收手!”

然宣成魅的註意力在那片棕色上。若她沒猜錯,那是藤妖隱匿了身形,試圖乘著晚風來殺她一個措手不及,得虧她及時發現,否則此時,空木與她,大約非死即傷。

“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!”她聲音愈沈,腕間壓力也愈大,“再不出來,小心我讓你灰飛煙滅!”

蓮妖只是小妖,她話未落,她便“哇”地一聲吐出血來,鮮紅的血染了她淡粉的衣。空木看她一眼,冷聲喝道:“你先收手,她受不住了!”

是命令的語氣。

宣成魅回過身,見將將還癱軟無力的空木,此時已到蓮妖面前,他拖著她臉,極輕柔地問著:“你還好吧?”

蓮妖本渾渾噩噩,聽他問,她好半晌才明白過來,幾不可聞地回了句:“大師……我……我難受!”

音還未落下,她又耷下了頭去,任憑空木如何喚,她都再不發一語,也不知是死了,還是活著。

宣成魅連忙收手。

她只知道要逼出藤妖,卻忘了,他們身邊,還有更脆弱的一只小妖。剛剛她那一招,便足以讓她五臟俱裂,粉身碎骨。

“她……她怎麽樣了?”她問得小心。

可空木卻像沒聽到她的話般。她將綁著蓮妖的繩索解下,後小心翼翼地將她打回原形,一朵淡粉紅蓮懸在半空,他將它收在懷裏。

宣成魅又問:“她還好吧?”偌大的空間裏,她的聲音顯得尤其清澈,且透亮。

“她沒事,你不必操心!”

是很平和的語氣,可宣成魅卻恍惚覺得有些不對,可具體不對在哪裏,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。

她終沒能喚出藤妖。

離開石洞時天色未晚,可洞裏已漆黑得不能視物,她扶著空木出去,到外面後她欲走大路,可空木卻擰著眉頭,沈聲讓她不要聲張,只走小路便好。

她不知他是何意,但還是依他所說地做了。一路上霞影漫漫,兩人默然無言,只聽得微風掃過,帶起的草葉卷地的聲音。

待到他屋裏,她將他扶到床上。他靠在床靠上,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摸出那朵淡粉紅蓮。它受了傷,故本體也形容枯槁,本來粉粉嫩嫩的花瓣像被霜打過一般,懨懨地沒有一絲生氣。

宣成魅撤開兩步,問道:“要我為她療傷麽?”

空木本將那蓮花望著,聽她問,他擡起眼,兩人目光相接,是一貫地眸清如水,瞳黑勝墨。

“不必了!”停了停,他又道,“多謝!”

他甚少這樣與她講話,就連身處危險之中時,也還說著笑話,此時忽然一正經起來,她還真有些不適應。

遂移開眼,努力放緩語氣道:“你不必客氣,反正要治她,也就是動動手的事!”後想想,覺得這話說得過於輕浮,又加道,“嗯,只要你開口,我定會竭力治她!”

她不知蓮妖的命數,只知她與空木有著命中註定的情緣,那麽,她就只能依著空木的決定,來確定她的人生走向。

這是她的所有想法,所以她並不知,這樣的夜色闌珊裏,夏花醉人時,有些東西,已經潛移默化著,悄無聲息地變了。

從空木屋裏出來,天色已完全黑透,滲著熱氣的晚風搖搖而過,也不知是妖氣太盛,還是天氣本就不好,浩渺的天上空無點綴,就連一顆星子也沒有。

她低下頭,兀自在雲衣上附了些法術,盛放的幽蘿錦忽泛起淺淺光芒,她全身便似一顆玉制的明珠,氤氳閃起了幽光。這是灼妖的術法,只要妖物一靠近,就會被它傷得體無完膚。

待做好這些,她又一次去了後山。

白日去尋空木時,她將山肚子裏的情形看過一遍,粗略看去那裏有密室近十,全密密麻麻如蜂巢般擠在一塊,只左側深山裏孤零零坐落著兩個石屋。

空木與那蓮妖,便是被關在這其中的一間石屋裏。至於另一間,她未細看,只覺裏面空空蕩蕩,唯角落處有一黑影蠕動。

她此時去,便是要弄清楚,這團黑影到底是什麽。

因是晚間,她沒有隱藏實力,所以從她院子到那石屋,也不過瞬時的功夫。這裏不似隔壁大屋,沒有火爐沒有光影,整個空間閉塞至極,縱是有著雲衣泛出的淺淡光芒,也只能看到她周身半尺處。

她回憶了下黑影在的地方,正要朝那方去,那裏卻忽然傳來個畏畏縮縮的聲音:“你……你別過來!”

是個女子,聽起來,她已相當虛弱,可說出的話裏,卻滿滿溢著恐懼。

宣成魅頓下腳步。她不知她是何人,可為保險起見,她還是試探著道:“你別怕,我是來幫你的!”

“真……真的?”那人有些懷疑。

宣成魅小心往前兩步,前方已隱隱地能看到點輪廓,那人蹲在角落,將身子蜷得極緊,她稍一動,她便似受驚般又往後狠狠一縮。

“真的!”為讓她安心,她又道,“我是薛老爺請來的異士,聽聞府中有妖,方才來……”

她本想說她是來捉妖的,可她話還未說完,那人便似受了極大的驚嚇般,一邊把自己努力縮成一團,一邊驚恐地大叫出聲。

空間小,聲音大,厚實的墻體將她的聲音折疊成重重疊疊的回音,她抱住頭,後又嚶嚶地哭起來。

這個聲音……宣成魅總感覺聽過。

她又靠近她兩步,她整個人便徹底暴露在了柔光之中中。她已躲無可躲,於是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,擡手擋在自己眼前,一邊哭一邊道:“你……你離我遠點……離我遠點!”

她身上裹滿泥土,衣服也已破爛,露在外面的皮膚全是膿瘡,油綠的膿液和暗紅的血水留在身上結了痂,後又被她自己拉扯著撕下,帶出更大更深的傷來。

宣成魅蹲下身。她將手覆在她手上,涓涓暖流從她掌心竄入她身體,她一顫,方抖抖索索地擡起眼來。

宣成魅幹脆握住她手,小聲道:“你別怕,我真的是來救你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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